查看原文
其他

人物 | 我与母校(下)

档案馆于2016年11月启动了 “石大记忆”工程项目,邀请老专家、老领导、老同志从不同视域、不同角度对“亲历、亲见、亲闻” 的史实进行回顾与讲述,再现学校波澜壮阔的发展历史。张明洪教授的访谈录分上下两篇,今天我们推出下篇。

----------


07

尽量把课讲得有趣


陈:在很多人的印象中,您是一个搞科研厉害的老师,但实际上您更是一位优秀的教师,教学效果好,成绩突出,并且学生评价也好。多次被评为四川省和院系先进工作者,86年获得优秀教学工作者称号。请讲讲您在教学上的故事。


张:我上课是很严格的。上我课的学生都知道不能无故缺课迟到,因为不管学校怎么规定,只要缺席三次,不管学得多么好,那你一定补考。另外,我上课学生不会打瞌睡,这也是我从我们学校和西交大的老教师身上学来的,因为这些老师的语言素养非常高,没有什么废话;特别是有两个老师,他们每次讲课总有几个非常精彩的成语,能把很枯燥的东西讲得有趣,我特别佩服。我就想,以后怎样在自己的教学里面加入这些内容。


讲课一定要生动,而生动的前提是必须要把课程内容吃透,不吃透你就不敢讲,只能拿着书和讲稿去念。备课必须要备好、要把讲课内容吃透,要准备充分,才能把课讲得生动有趣。我在担任《理论力学》、《材料力学》的辅导老师时,就利用业余时间和寒暑假,把米歇尔斯基理论力学习题集的1500多道习题,别列耶夫材料力学习题集和乌曼斯基材料力学习题的2300多道习题,逐一不漏地工工整整做在了习题本上。这样下来,对于课程内容的理解就要深刻全面得多,很多概念就能掌握得更深更透,站到讲台上心里就踏实多了。从教以来,无论是讲了多少遍的课,课前我都仍然要认真地重新备课,使课程有新的内容和更有吸引力。


陈:如果有的课比较难,学生容易挂科,您会降低难度或改卷稍微放放水吗?


张:不会,从来不会降低难度。我无论是上本科生课还是研究生课,要求都很严格,我不会因为学生要“评教”就降格以求,那实际上是害了他们。有的学生特别是研究生很怕上我的课,我就给他们说:如果连这个课都过不了,你做论文怎么通得过?我的课每次都是我自己亲自监考,所以学生上我的课绝对不敢弄虚作假。我的体会就是你对学生要求越严格,学生对你更尊重。你放松了,教学效果就会一团糟。

08

 母校风雨六十载 


陈:作为首届学生,您可否再谈谈对学校最深的印象是什么?


张:要说印象最深的是什么?就是我们学校在非常艰难的条件下起步,走过了风风雨雨的六十年,取得了辉煌的成就,非常不容易!


除了《通知书》上“四川石油学院”这么个校名,其他什么都没有。


我们58级学生里面,成渝两地的学生最多。记得高考前,川大、电讯(现今电子科大)、川医(即四川医学院,后改华西医大、再后来与川大合并)、川师(现今川师大)等大学都把我们这些应届考生拉到学校去参观,还请我们吃了一顿晚饭。当时,我们看到这些大学很漂亮,伙食也很好。后来接到四川石油学院的录取通知书,就憧憬着四川石油学院一定也是很漂亮的。


1958年9月底离家出发,在路上折腾了五天。在石桥住的那晚,几个女同学就哭起来了,主要是因为第一次离开家,觉得和家里反差太大了,家里条件再差也比几十个人挤在一个小旅馆的大通铺上好。到了第二天下午,一些男同学也哭起来了,说回去吧。学校派来接我们的一个年轻老师赶紧召集大家一起开会,安抚大家情绪,勉强留住了我们,同学之间也互相鼓励打气。


经过千辛万苦到了南充西山坡。下车后,带队老师说到校区还有几个小时路程,就雇了一个架架车帮大家拉行李。那个车破,路又不好,拉车的师傅在前面拉,我们几个学生在后面推,过西山坡时我是用脑袋顶着车往山坡上拱的。到飞机坝时天已经黑了,找到一个老乡问学校怎么走,老乡叫我们一直往前走,又走了一阵,看见有个野战部队的临时营房,说这就是学校。到处黑灯瞎火的,又累又饿,也没有人安排我们吃饭,就摸黑进了屋;屋里也是黑咕隆咚的,模模糊糊看见一排一排的行军床,上面已经睡了一些人,我就稀里糊涂地把被子往墙角一扔,倒床上睡下了。第二天起来一看,什么都没有,就是一个部队营房,路都是烂泥路,连碎石路都没有。


因为营房是临时借用的,我们59年就搬到了军分区,条件好点了,到军分区后有简易教室了,就开始上课;有了自来水、水泥路;住平板房,大通铺,十几个人一个房间,男生女生都一样。但是电很缺,用煤油灯还是常态,学校每天下午给我们每人发一小墨水瓶的煤油,这点煤油只能点到晚上十一点过。晚上点灯上自习、画图,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,每个人鼻子眼周围一个黑圈圈,煤油灯熏的。


陈:58级学生到最后毕业时有多少人?


张:当时大家报到后也是有点失望,有少数同学实在不愿意待在学校,家里条件比较好点的,就回家了。当时,我们58级学生进校时600多人,从学校毕业时只剩四百多人,加上送到校外培训的一共有500人的样子,大约有170名学生离校了。


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:第一是学习上的,当时如果有几门课没过,那么就直接退学了,连补考的机会都没有;二是政治上的,所谓拔白旗什么的也清退了一些;三是身体上,生病,浮肿得很厉害,没办法而退学了。我们到南充才一年就赶上了三年困难时期,就开始饿肚子了。我们都是饿着肚子学习,饿着肚子劳动,饿着肚子搞“运动”,非常苦。


09

 一件让我们师生自豪的事 


59年学校发生的一件事,让我们师生们很自豪。我们住的飞机坝营房野战部队要用了,要我们搬走。马院长带着人去找了成都军区的司令员贺将军,他们是战争年代的老搭档。当时马院长讲了学校的情况,有两个问题:第一基建上不去,运输跟不上;第二学生没地方住。贺司令员当时就表态:第一,住的地方,让南充军分区想办法;第二,给你派一个汽车团,帮你运东西。就在老院长和贺司令员聊天时,秘书就已经通知下去了,马院长他们还没有回到学校,学生就搬到军分区了,汽车团也出动了。在给学校运材料那天晚上,一眼望不到头的浩浩荡荡盖着篷布的军车把南充老百姓吓坏了,以为要打仗了,说当年解放南充的时候,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军车,第二天早上才知道是给石油学院运送建筑材料的。部队对我们建校的大力支持这件事让我们感到很自豪。


10

 熬过困难时期 


陈:作为学生,离家又远,您与同学们是怎么度过困难时期的?


张:当时我们同学基本都吃不饱,极度缺乏营养,学生几乎全都水肿。有的条件好的,家里寄来钱了,就去城里买几斤水果糖或者软糖,一口气就吃完了。一些同学,因为牙膏有点甜的,也就直接拿来吃了,基本只要是能吃的都吃了。有家境很困难的同学冬天衣服单薄,腰里捆着草绳,捧个大碗,打着赤脚。


到了冬天,学校没有澡堂,洗澡要花钱到城里去洗,所以一个冬天都没洗澡。后来发现痒得很,把毛衣服脱下来一看,全是虱子,也没有多的衣服换,到了春天就用水泡了几天,权当消毒了。我们矿机专业九十几个人,只有三个从部队专业回来的同学有手表,当时三个班,刚好一个班一个,就靠着他们来掌握时间。60年暑假,全校师生义务留校参加基建,那个暑假我们参加修起了地质楼和几栋教工宿舍,到了60年下半年我们才有了自己的校舍。


11

 学生眼中的马载院长 


陈:请谈谈您与同学们对马载院长的印象。


张:老院长对同学一点架子都没有。困难时期,大家都水肿,而像马院长这样的高级干部,他和我们一样也水肿。他是四级干部,是有特殊补贴的,有一些保健品,他从来不自己享用这些组织发放的保健品,都是分发给生病的同学,浮肿的同学,因为保健品都给学生了,自己也营养不良。他还亲自到食堂检查学生的伙食,想方设法让学生能吃饱。


老院长对我们学生太好了,就是对干部要求太严格了。当时学校基建任务很重,有次他在全校大会上点名批评当时主管基建的领导,说:“作为院领导,学校基建上不去,你在负责基建,你怎么也八点才上班?”,我们学生都很惊讶,该领导在我们学生的眼中也是一个很负责,并且和蔼可亲的领导。因为马院长自己每天五、六点就到工地去,帮着民工拉车,搬东西,所以他点名批评那位领导怎么八点才上班,其实八点才是正常的上班时间。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要求干部特别严格。但是他和我们学生以及普通老师,职工的关系特别好。马院长离开学校时,同学们和老师们自发夹道送行,都留着眼泪。他对干部特别严,对同学特别好,这就是他的特点。


马院长抓工作很全面,德智体全面抓,我们的文工团表演他都是亲自过问。当时,我们学校的排球队、足球队都是南充地区水平最高的,经常代表南充地区去省里面参加比赛。我们的文工团与南充地区文工团相比也毫不逊色,我们的观众往往更多,南充的剧场第一次使用都是我们学校的文工团表演的。


当时学生中既是班委又是学校文体尖子的情况很多、很普遍。不管足球队、排球队、乒乓球队还是文工团,每个队员都必须把学习搞好,你有挂科或者补考就不能呆在里面;并且,不管你再厉害也要有集体的观念,不能有“老子天下第一”、“离了老子就不行”这些东西。这一点我认为罗平亚同学做得很好、就是我们的榜样,罗平亚就是在南充“舞凤山燕儿窝”我们学校的这片热土上打拼出来的“本土原创”院士。他从来不把个人的东西看得太重,对老师、同学、校友都是一往情深,从没有一点傲慢的表现。


我觉得德智体全面发展这个话,到现在来看都还是对的。我也鼓励学生积极参加文体活动,因为你参加这些活动,是给集体增光、为学校增光,所以学生也很认可。我不仅是专业课教师,也是体育学院的外围成员,以前学生参加乒乓比赛,我既是教练也是带队老师。


李直副院长负责教学,抓得很认真、很具体。比如《高等数学》,从头到尾抓教学质量,全程跟班听课,每个系都去听。其他院领导也都是每个系每门课都要去听。王庭礼副院长也很好,他是从重庆石油校调过来,天天都在基建工地现场。当年那些干部对工作很负责,对师生也很和蔼可亲,领导、老师、学生的关系特别融洽,学校教学、工作情况都是不错的。这也让我们学生的归属感特别强。


所以,在当时非常困难的情况下,并且文革中一些师生还因政治原因受到了很大委屈,学生要完成学业,老师要完成教学、科研很不容易。但回想起来,正是这些东西磨炼了我们的意志,而且大家的凝聚力还很高,在那种困难的条件下大家互相关心、互相帮助,同学之间的感情很深,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对学校的感情。从58、59、60到后来,我们学校独有的校风和精神就潜移默化地形成了。


我们58级学生以罗平亚为代表,没有给学校丢脸,都干得很好。58级和前几届学生里面的教授、博导和高工比例,到现在都是学校所有年级里面最高的,而且很多都是中石油、中海油、中石化里面的高层专家。我们63年毕业,那时人家不知道四川石油学院,只知道有北京石油学院。我们到现场一段时间后,人家的评价是四川石油学院的学生劳动态度好;但是几年以后我们这批人就起来了,主要是技术上站得住脚,一点不低于其他兄弟院校。我们学校八十年代的腾飞,可以说和之前形成的校风和大学精神是有密切关系,就是那个时候的精神传承下来了。石油部对我们的评价是“鸡窝里飞出了凤凰”。

(本文已经张明洪教授本人审阅)

end


戳链接阅读上篇 ↓

人物 | 我与母校(上)


人物简介
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▼

张明洪,生于1941年,四川成都人,教授,博士生导师,学术带头人。

长期从事机械工程、振动与动态测试、泥浆固控设备等方面的科研与教学工作。尤其在泥浆固控装置和动态测试技术方面有较深的造诣。长期工作在科研、教学第一线,在承担科研工作的同时,从未脱离过教学。已发表专著《钻井振动筛的工作理论与测试技术》、译著《机械振动学习题集》、教材《设备工况监测与故障诊断》等11本,论文《泥浆振动筛的动态测试》、《平动椭圆振动筛原理》等130多篇,计三百五十多万字。

曾担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审专家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评审专家、教育部科技成果鉴定专家、全国高校机械工程测试技术研究会常务理事兼西南区副理事长、中国振动工程学会动态测试专委会常务理事兼西南区秘书长等。

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▲


 往 期 回 顾  ●人物 | 赤子情怀(上)人物 | 赤子情怀(下)人物 | 一辈子的精力都用在了办专业上


长按关注

传播档案文化的育人阵地

利用档案资源的服务平台

西南石大档案

图文:档案馆

排版:杨暾

责编:张宝玲

继续滑动看下一个
西南石大档案
向上滑动看下一个

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